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~路在何方~
退休版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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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人间冷暖,小人物终究是悲哀的!

      1

      三叔打工去了。

      腊月十八那天走的。原本说腊月十七走,可后来又说“七不出门,八不归”,所以晚走了一天。

      其实早一天晚一天都不是重点,重点是,还有十多天就过年了,他却执意这时候走!

      对于这事,家里人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。就连他的女儿,也就是我的堂妹,都说:“他出去找点事做也好,才四十多岁的人,还年轻。”

      其实,我也这么觉得。只是一想到这大过年的,人人都往家赶,他却一个人往外走,心里总不是个滋味。

      三叔长得帅,完全称得上英俊潇洒,玉树临风,只可惜没有文化。据说读了五个五年级,不过全都交还给了老师,现在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。

      18岁时,三叔进了水泥厂,成了一名正式的土地工人(因被侵占土地而得来的进厂名额)。那时候,土地工相当于铁饭碗,可神气了。

      22岁时,三叔经媒人介绍,娶了个如花似玉的老婆。

      三婶颇有文化,聪明外向,待人热情。嫁过来没多久,就和街坊邻居打得火热。经常三五成群,白天牌馆搓麻将,晚上舞厅跳迪斯科。

      不知什么缘故,三叔和三婶开始时不时吵架,有时还动手。那些日子,院里总吵吵闹闹的。

      不过后来彻底清静了。因为,三婶离家出走了。

      2

      三婶出走那天,送了我一对很漂亮的耳环,要我好好带妹妹,也就是他们的女儿,我的堂妹,当时很小,还在堂屋里爬来爬去。

      三叔心性高,骨头硬,老婆跑了就跑了,日子照常过。像是赌气似的,他不仅要将女儿养大,还要活得更潇洒快活。所谓潇洒快活,就是该吃吃,该喝喝,该玩玩。

      那年夏天的一个深夜,有人闯进三叔的屋,用钢条将他打得头破血流。若非即时被发现,他已然呜呼哀哉了。

      后来得知,事情的起因竟是牌桌上起了口角。那人讥讽三叔无用,连老婆都管不住,三叔不服气便骂了回去。二人当时就险些打起来,亏得被人劝开。谁知那人竟追到了家里,还如此凶残。

      因这场官司,出走三年的三婶闻讯赶了回来。她一边照顾三叔,一边为此事四处奔走。原以为他们会和好,不料事情解决完后,他们便正式办了离婚手续。

      三叔一如既往,端着铁饭碗,自由自在过活,永远一副很潇洒的样子。

      十年过去,水泥厂效益愈发不好,生活水平却愈发高,一个月三四百块钱的工资连基本生活都难以维持,三叔只得另找些活计补贴家用。那几年,他添了不少白发,经常叫我们帮他拔。

      因水电站建设,移民大搬迁,或农业安置,或投亲靠友,或自某出路,不同选择获不同补偿。三叔家人口少,土地少,所得的赔偿金在新县城里买了套两居室的房子后便所剩无几。与此同时,水泥厂迁走,三叔的铁饭碗丢了。

      坐吃山空的日子,三叔潇洒如初。穿着讲究,发型一丝不苟,整天在县城里四处晃悠。

      忽然有一天,单身了十几年的三叔结婚了。那是一场新式婚礼,新娘穿着洁白的婚纱,十分亲密地挽着西装革履的三叔。三叔一脸纯情的笑。

      3

      与三叔结婚的女人,四十多岁,丧偶,有老人,有儿子女儿,甚至还有孙子,家庭情况十分复杂。但是三叔不介意,一心扑在她身上。这也难怪,三叔已孤单得太久太久。

      本以为三叔迎来了幸福的春天,不料竹篮打水一场空,那女人竟是个骗子。他们办婚礼,却没办结婚手续。三叔给她买衣服首饰,出钱办婚礼,可谓倾尽所有,不成想,女人拿走所有礼金后便将他拒之千里。

      三叔人财两空,一贫如洗。那几日,他整夜整夜不睡觉,不是翻看婚礼照片,就是给朋友打电话絮叨。一传十,十传百,三叔被骗婚的事在县城里传得沸沸扬扬。三叔俨然成了全城的笑柄。

     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,三叔很快恢复了往日的风采。他打散工做零活,整天骑着个二手电动车在城里穿梭。

     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,三叔与十几年前相过亲的一个女人在一起了。

      十几年前,三婶出走后不久,有人给三叔介绍对象。女方的情况与三叔差不多,丈夫抛妻弃子另外过活,婚姻名存实亡。不同的是,那男人怎么也不肯办离婚手续。因此,二人没能成。

      十几年兜兜转转,二人又走到了一起,倒真是缘分。

      三叔借钱买了几张麻将机,在城里开了个小牌馆,那女人则整天陪着客人打麻将。一开始倒也和睦,可日子久了,也生出许多矛盾。主要原因还是钱。女人问三叔要钱为她女儿办嫁妆,三叔拿不出钱,女人便要求他去借。为此,二人总吵吵闹闹,分分合合。

      4

      终于有一天,女人搬出了三叔的屋,不知躲去了哪里。三叔一边怄气说走就走吧,一边却又四处打听她的消息。

      十天前,女人再次出现在新县城,却是与一个卖豆腐的男人一起。

      三叔怒了,疯了,跑到摊上闹。女人将三叔骂得一无是处,还拿切豆腐的刀驱赶他。三叔脾气大,硬与她纠缠不休。女人拿他无法,就报了警。

      公安局里,二人唇枪舌战,将对方贬得一文不值,往日情分荡然无存。可究竟孰是孰非,谁也说不清,此事终不了了之。

      三叔又一次成了全城的笑柄。

      牌馆生意惨淡,经营不下去,索性关了,还欠下一大笔债。

      三叔说要去打工。去昆明,那有个朋友帮他找了份保安工作,1500一个月,包吃住。我们劝他过完年再去,他干笑两声,说:“我都不晓得这个年咋过,还是出去好。”

      三叔临走前买了个四百多块钱的智能手机,我帮他开通了微信,又教使用,他挺高兴的。我说给他拍个照做头像,他立即整理衣领站得笔直。

      透过手机摄像头我发现了一件事,但我没对任何人说,尤其是三叔。

      那件事就是:他老了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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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,看过许多次数的云,喝过许多种类的酒,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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