讲述：丫丫，女，32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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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16岁那年，爸爸脑溢血去世。
我和妈妈的天，塌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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尤其是妈妈。 爸爸在时，她是一个饱受恩宠的小女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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爸爸走了，她一个连饭都做不好的人，如何带我继续生活？


2 s/ ?$ B' E% x& q- J安葬爸爸后的第一顿晚餐，有麻婆豆腐、西芹肉片、和香煎午餐肉。


一切，都是爸爸在时的样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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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是，妈妈明明不会做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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偶尔下次厨房，菜不是咸了就是淡了，还把粥熬成了干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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; L5 Q2 p& Q1 o看到我的疑问，妈妈特别坦然地说：“你爸做了那么多年饭，我就是看也看会了，只是有他在，不想干而已。”


3 B1 A, d2 e1 F# p0 D/ j吃饭时，我注意到妈妈右手拇指有创可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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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 c" T, C1 @+ k; U0 h# N问她怎么弄的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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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 l- P" l9 G2 H) z她说开午餐肉时，脑子犯二，直接上手去掀盖子，划伤了。


“小伤，没事，没那么娇气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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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前爸爸在，妈妈哪怕掉根头发，都要求安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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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 T3 q: O9 |+ o: A% O/ w) Q可如今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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% a: E: c6 J  Y# q- C4 E) }我心里特别酸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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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 M3 n$ |1 L: c: |) }都说撒娇的女人好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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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 z" C* y3 C& \  N$ \这句话放在妈妈身上，只对了一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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+ E% `" V2 G5 U/ {- x8 a爸爸在，她十指不沾阳春水。 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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常听见她花式示弱：“老公，突然就心情不好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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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 R! J3 m! U' U  L; e0 T- |) g爸爸问：“怎么能好？” 她就会说：“因为不想刷碗”“因为地没拖”“如果有人帮我把衣服洗完，就好了”……


然后，爸爸会毫无怨言地让她多云转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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哄着爸爸做家务，她全程只需甜言蜜语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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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m% h+ Q0 p# |从小到大，我吃尽了他俩撒的狗粮。


, d+ E+ }3 H9 V5 v: K, L) `: a所以，爸爸猝然离世，悲伤欲绝之余，我更担心的是，妈妈如何生活下去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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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生存，到精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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: O5 V, A% i- E* d9 G" \3 ?2 Y就连爷爷奶奶来电话，都会偷偷跟我交待：“好好劝劝你妈，振作起来，如果有合适的人，别拦着，她生活能力差，一个人养活你不太容易。”


但，我们好像都误会了妈妈。


爸爸走后，她开始拥有了强大的动手能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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首先是厨艺。 娘俩的一日三餐，她丝毫不糊弄。 照菜谱学，跟人请教，有时失败了，半夜不睡觉也要把一道菜研究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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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把从前用来哄爸爸的智商，都用在了学习生活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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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前逢年过节，不管是去奶奶家还是姥姥家，妈妈全程负责陪聊，爸爸张罗出一大桌活色生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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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爸爸走后，妈妈接管了这个任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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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 O# K; q8 S6 r/ ]6 N- m9 `* g尽管大家不让她伸手，并且对她的厨艺深表怀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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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O& x- L0 t( O3 D0 E可是，一年又一年，妈妈继承了爸爸的手艺，以及爸爸的任劳任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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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o! K2 V# u% q* h每一次，大家既吃惊，又赞叹。


爸爸虽然不在了，可他的手艺还在，他的心意还在照拂着家人。


& _' e$ }- \# q; {) d& O7 ^爸爸走后的第一个春节，我和妈妈在姥姥家过。


大年二十八，我陪妈妈去买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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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从兜里拿出一个长长的购物清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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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到牛排，小到香菜，一一列举。


从菜市场，到超市，一路转下来，手里提的东西多到令人怀疑人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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: _( [* [4 N( j8 W" A! D, l往姥姥家走的路上，妈妈的眼圈红红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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$ d2 z" J1 e- S我知道，她在想爸爸。


3 G2 k3 i0 H0 Y' B  D我说：“妈，别难过，你还有我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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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妈妈说：“妈不是难过，妈是觉得幸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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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说，往年，都是你爸张罗这些事，而且，从不拿什么清单，却关照到每个人的喜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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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说，一个人心里得装多少爱，才能做得这么面面俱到，才能日复一日，不怨不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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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 w, x* a0 u; d: I" r. _6 K她说，丫丫，身在福中要知福，就算你爸不在了，咱们也是曾被他深爱过的人。


妈妈的感悟，让我忍不住哭了，又笑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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妈妈的本职工作是出版社编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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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 \5 w' g! R% a# K: r9 [谁能想到，像她这样一个文艺女青年，有一天会对螺丝刀、钳子、钣手感兴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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% `$ x! C+ j0 c6 A: d6 t* a9 ~那个爸爸留下来的工具箱，她没事就拿出来摆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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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 ?# ^, m. {  U8 H一会拧拧水龙头，一会修修晾衣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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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 f" |. R: J1 ^! X& f: z( q9 F( e就像从前爸爸在时那样。



只不过，爸爸做这一切，轻车熟路。


而妈妈，常常修理就是破坏，但她乐此不疲，也渐渐熟练。


家里水电煤气电路哪里坏了，再也难不倒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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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 L) e: l# ^" n7 E有时看她花很长的时间，修一个本可以换掉的水龙头，把自己整得很狼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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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 N+ U4 W" f* r1 K我就会劝她：“妈，别修了，换个新的吧。” 可


2 C" F& \/ k9 W. J她说：“越修这些老物件，就越想你爸，以前一直觉得，他也是学文科的，但却心灵手巧，什么东西都会，现在才知道，他只是用心和有心罢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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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Y0 Y+ t+ U4 A妈妈在学习爸爸。


% ~* v) l7 D8 Y! M" d. Y+ x# x& ~常常，我做完作业走出房间，看到她坐在阳台上修修补补，我叫她，她都没听见。


她看那些老物件的眼神，就像在跟爸爸对话一样。


那眼神里，住着最平静而隽永的相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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偶尔，看着前一天还漏水的花洒，第二天就恢复了正常，我会觉得，那个让家永远没有后顾之忧的爸爸，还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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妈妈不仅在学习爸爸对家的无微不至，也在培养自己不依赖的习惯。


3 Z9 J8 d2 _7 t! p- R4 i* A6 M她说，不希望有一天，因为不会换灯泡这样的事情，而想要去找一个男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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+ b( D; W: a8 k* z找一个男人，这是很多人在爸爸走后，对妈妈未来命运理所当然的安排。


包括爷爷奶奶。


但每一次，妈妈都说：“不可能的，除了丫丫他爸，跟谁都是将就，我不想将就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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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有人都认为，她和爸爸感情那么好，一时半会走不出来也是正常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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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间会冲淡一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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' f9 Q0 s( x' F3 ~爸爸走后的第一个关键点，是我上大学之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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给妈妈介绍对象的人很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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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我，在接到录取通知书那一刻，也在想：妈妈真的应该找个伴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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; j7 {3 M2 p1 k尽管内心很不情愿，但我知道自己不能那么自私。


那天，录取通知书寄到家里，妈妈一直在厨房里忙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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) F9 A  ~7 g. t# m她还破天荒地让我也喝了点红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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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只有喝了酒，我才有勇气，像个大人那样劝她：“妈，我不介意你再找一个人……” 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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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，我话还没说完，妈妈就生气地扔了筷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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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爸是怎么对我的，你难道忘了？除了你爸，你觉得我还能接受别人吗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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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 D+ @1 ^/ L7 S  }那一晚，是爸爸走后，妈妈第一次尽情地跟我聊爸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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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不过，她向我倾诉的不是相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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妈妈不需要相思，爸爸其实一直都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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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说：“丫丫，别以为做饭就是把食材弄熟，你买菜、淘米、加盐、加糖、清蒸、红烧，其实心里装的都是家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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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M+ ~1 W. z" X  L# y1 R下雨了，多少人叮嘱：“记得带伞啊。”只有爸爸，只要是下雨天，一定会接妈妈下班，他知道她需要伞，但怕雷怕冷的她，更需要陪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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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 G# v) D* `. G) O- O7 _虽然不能经常去爷爷奶奶家，可是，每次回去，妈妈都像爸爸那样，给他们炸虾丸、做鱼糕，看他们吃得心满意足，没有比那更有成就感，更幸福的事情啦。


  y2 p# F, s2 R) |- u+ a妈妈不仅学会了爸爸的手艺，更学会了像爸爸那样，热气腾腾去爱和热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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都说高考是中国孩子的成人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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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一天，18岁的我，一夜之间长大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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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 |! O' u+ v( \/ \# o4 T我终于明白，为什么爸爸走后，家里感觉似乎还是原来的样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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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简单，是那个从前深受溺爱的妈妈，像爸爸那样，维护着这个家的初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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; r' y2 n3 \6 b. b" ?  N那天，我哭成了泪人，可妈妈却没有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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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努力回想，自爸爸走后，她几乎没在人前落过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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哪怕每次见姥姥姥爷，他们忆及爸爸时，总是会抹眼泪，但妈妈总是微笑着安慰他们。


那晚，我抱着她说：“妈，想哭就哭吧，你又不是伞，不用撑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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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说：“丫丫，妈妈如果哭了，就是想你爸想到坚持不下去了，可是，我欠你一个爸爸，不能再让你没有妈妈，妈妈必须替爸爸给爷爷奶奶养老送终，也必须看着丫丫结婚生子，他在和不在，咱们家都得一个样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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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N, G1 Q! |" b  a! c0 W3 c0 T5 m他在与不在，家都得一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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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 _! l" H7 I  \# G/ C2 t1 ^6 u这是妈妈对爸爸最务实的相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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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是，人生实苦，做到这一点，她有多不容易，我看得最清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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继爷爷去世后，奶奶先后脑中风两次，生活渐渐不能自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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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 W2 m+ N0 n; `/ p3 ^# t$ P小叔小婶都在上班，而妈妈的工作不需要坐班，于是，她主动承担起边在家办公，边照顾奶奶的任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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事实上，从前爸爸在时，妈妈和奶奶的关系很一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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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 D7 C7 ?* B* `+ c奶奶嫌弃妈妈又懒又笨，人前人后，很少说她好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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奶奶病了，妈妈却主动要求照顾她，这着实把奶奶感动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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妈妈还给她吃了定心丸：“妈，小胜（我爸的小名）不在了，跟他有关的一切，我都想好好珍惜，你要好好活着，我会让你做最干净利索的老太太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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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 s5 g1 e% C- e- G8 T偶尔放假在家，看着妈妈对智力日益衰退的奶奶各种耐心，我会偷偷问她：“真的不烦吗？” 妈妈说，有时是会嫌弃，尤其在处理大小便时，当然也会恶心。


可是，奶奶的脑海里，住着你爸小时候的许多回忆，如果她也走了，这个世界上能跟我说你爸的人，就不多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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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以，只有我知道，为什么奶奶缠绵病榻五年离世时，妈妈何以哭得那么伤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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; v  `8 ^$ N, W) l) I& M' k最是人间留不住，朱颜辞镜花辞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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$ f( s& p3 `) K1 L/ F2 w9 ~我以为，李叔会是妈妈的晚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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$ j# H/ r. q, T: q6 L0 ~他和妈妈是大学同学，也是彼此初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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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来因工作分配两地而分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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! C' \, l6 L- y) g再后来，李叔全家移民加拿大。


他找到妈妈时，已经是丧妻多年的孤寡老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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彼此知根知底，前缘再续，谁都认为这是两个老人的缘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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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 y( r# l  O1 x3 j3 m) i可是，妈妈只是客气的请李叔吃了顿饭，就再没了后来。


我问她为什么，她回答：“看不上，说话的声音、走路的样子，甚至夹菜的姿势，都觉得不舒服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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! a, }6 V% y( m; I& n“都没有跟你爸留下的那些螺丝刀、钳子在一起舒服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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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是妈妈的原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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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爱爸爸的理由永远盛大，而她不爱别人的理由就是那么鸡蛋里挑骨头。


( B! l# z6 n+ a3 @; a爸爸不是这世上男人的标准，却是妈妈衡量其他男人的标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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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 }' Y  Y* |. m1 K$ c这一点，这辈子都无法强求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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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后，我再没劝过妈妈再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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$ i# U: u# b4 r4 o3 y% ]% i而我结婚生子，妈妈一直在身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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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 X, ~: V  T8 Y, I+ w) z' D我老公叫林业民。 妈妈做饭时，会有意无意地把他带在身边，让他学艺。


2 W" ]! A% s0 F4 |& I: b3 P8 s3 y$ }我们一家三口出去玩，结果轮胎扎了，前不着村，后不着店，老公急得团团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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: e8 O5 a3 C* _于是，妈妈教着他，合力换上备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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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夸我老公：“小林，真没想到，你干啥像啥，心灵手巧，一点就透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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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公被夸得直嘿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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背地里，老公对我说：“妈真是女汉子，进得厅堂，入得厨房，关键还换得了车胎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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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}6 p7 P+ m0 w" X( r, X+ F于是，我给他讲了从前的妈妈，那个爸爸还在时的她。


" r7 V5 z7 [# ~如果不回忆，我几乎忘了那个从前的妈妈，那个恃宠而骄，高跟鞋把脚磨破一块皮，就要求爸爸背她上楼的小女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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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公听得眼窝潮湿，有感而发：“天哪，我以后得对你好点，不然，有那么高标准的男人比着，咱妈得看我多不顺眼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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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笑着夸他有觉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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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为什么，那一刻，我突然好想妈妈，好想抱抱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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于是，我光脚跑到她的房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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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 k/ N* D) m" @* x; M结果，她正在看相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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' j1 e4 `7 T& L# v指着其中一张爸爸年轻时的照片发呆：“丫丫，你说你爸怎么这么帅呢？真的，每次看着他，都觉得像第一次看见他一样，还是会心动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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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滚烫的情话，出自我60岁的老母亲。


$ i* A0 H) w0 a1 T( B0 [, e" E我不觉肉麻，我太知道，这一生，她和爸爸，是怎样的深情，深爱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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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 z- ]% V' r, N6 ~7 [时至今日，爸爸走了16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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依然有很多人对我说，你妈也该找个伴了。


  `" m+ u2 f- o/ y- @) H2 i5 S可是，我真的没有再劝过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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' s( v' X4 s- H  v: A因为妈妈说过：“你比谁都清楚我和你爸是什么样的感情，死亡根本没法把我俩分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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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着眼前，她看爸爸相片时的眼神，我确定了这一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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% ]! V) f/ W( [, x  p我的妈妈，她从来就没有孤单过，她的一生都在热恋。

爸爸的爱，让她不枉此生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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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 E+ T7 i9 p% I6 P4 w不是一时的山盟海誓  只是一生默默的相守  无论那个他/她在与不在